第一章

  早晨通勤的電車上很安靜。這班車在這一站停下,算算時間也不過六點十二分,若是要到距離出發站沒幾站距離的地方上班上課,實在太早了點。電車上的人大多是學生,不是闔眼假寐,就是低頭看著參考書,或抬頭望著窗外發呆。
  電車的門開了,這站上車的學生比較多,有附近S鎮的S高學生,也有較遠處的T高、F中的學生。由於人多了些,車上也漸漸有了些交談聲。
  電車搖搖晃晃的繼續向前行駛,窗外看得見藍天白雲,以及嬉戲的麻雀。只是電車裡只聽得見模糊的交談聲,以及電車行駛在鐵軌上發出的陣陣隆隆響聲。
  過了一座橋,電車在B站慢慢的停了下來,陸陸續續又有學生上車。這附近都是純樸的鄉下,而會在這麼早的時間搭車上學的,大多都是一看就知道是乖學生的人。此站上車的學生也是看書的看書,補眠的補眠,發呆的發呆。
  不過,車上有些學生目光卻停在一個最後上車的T高學生身上。
  她看起來相當清秀漂亮,不用化妝就自然散發著清麗脫俗的氣質。及肩的長髮整齊的束成馬尾,衣服上繡著學校和學號,以及她的名字──蘇意庭。她手上只提了個紙袋,並沒有帶書包。
  她四處張望了下,選定了一個只有一名S高的男學生坐著的座位,坐下來便從紙袋中拿出書來閱讀。
  一直注意她的一些學生低聲交談著,一臉驚訝及不解。
  因為,那個S高的男生,是附近有名的小混混。
  「咦?她為什麼要坐在那邊啊?就算沒位置坐,也好過坐在他旁邊吧?」
  「對呀,那個男生右臉上的兩條淺疤,聽說是跟人打架的時候對方拿刀砍出來的呢!」
  「嗚哇,好可怕喔!蘇意庭她沒聽說過嗎?怎麼敢坐在他旁邊?」
  「聽說她的遲鈍在T高和她的才貌兼備同樣都出了名的……」
  雖說這些學生都把聲音壓低了,但在這個只有火車鐵軌聲響迴盪的空間中,依然可以聽見一些關鍵字眼。
  疤面少年自然也聽到了一些片段,也知道他們正在議論著自己。他斜眼看著坐在他旁邊不遠處的蘇意庭,看著她清秀的側臉,正專注的閱讀著手上的書。看了一會兒,他收回視線,繼續闔眼假寐。對他而言,旁人怎樣的議論都不重要,反正他們也只能在那邊嚼舌根。
  一些沒聽說過的成年人,聽到這些學生的議論聲,也不免好奇的朝他們兩人望過去。
  疤面少年雖然穿著S高蒼綠色的制服,但是他的衣擺完全露在外頭,上衣也解開了兩顆釦子,制服上的繡字,寫著他的學校、學號以及姓名。齊風,這是他的名字,但除了他的老師以外,沒幾個人敢直接在他面前稱呼他的名字。
  蘇意庭身上穿著整齊的制服,T高的制服相當中性,無論男女都是那身深藍色的長褲和淺藍色的襯衫。
  齊風所就讀的S高,學生平均水準一般,只是個地區型的高中。而蘇意庭所就讀的T高,則是附近地區中的第一志願,不少大學名校的學生是從這裡畢業的,前途相當被看好。
  「各位旅客,S站、S站快到了,請準備下車……」電車廣播響起,齊風才伸了伸懶腰,背起書包準備下車。而他不經意的望了蘇意庭一眼,卻發現她也站了起來,貌似要下車。
  他瞇起眼,有些困惑。因為T高是在距離S站還有四站之遠的T站附近,今天雖說是大部分學校開學的第一天,但也不至於有人會因為生理時鐘沒調適好,導致今天沒睡飽,迷迷糊糊的下錯站。更何況,她很明顯的精神狀況不錯。
  雖說此事異常,但他也不多做細想。
  下了車,出了月台,齊風張望了下,發現幾個看起來來意不善的學生正惡狠狠的盯著他看。他冷冷的笑了笑,順了他們的意拐進附近行人和學生較少的道路。而那些學生見狀也跟了上來,不遠不近的跟在後面。
  走了一會兒,齊風才停了下來。這邊附近僅有三兩戶人家,旁邊有條鐵軌,又是在一個陸橋之下,這裡也不是S站往S高的必經之路。
  那群學生互相交換了眼神後,便圍了上去。
  「就你們幾個?」齊風輕蔑的冷笑:「要一起上還是一個一個輪流挨揍?」
  他們交換了眼神之後,便各自拿出武器,逐步向他靠了過去。
  「他X的!小子你太囂張了!」
  齊風雙手迅速的抓住揮過來的球棒,一個使勁便奪了下來,接著往後狠狠一擊,擊退了拿刀從後面偷襲的人。一個彎腰避過了兩旁緊接著揮過來的拳頭,伸手一抓,抓住了兩個人的衣領,用力一扯,讓他們的額投狠狠的受到對方的碰撞。還沒喘口氣就迴身踢向方才持刀偷襲的學生,齊風抓起方才被他涼在一旁的兩支金屬球棒,往上一頂,擊中了方才拿這個球棒攻擊他的兩人。
  接下來完全就是單方面的打人和挨揍。這就是齊風他令鄰近學校的學生都聞之喪膽的地方。他擁有高強的打架能力。
  過了一會兒,齊風覺得打夠了,才拿面紙抹了抹沾到血沫的雙手,頭也不回的離開。這些人水準太低,他完全不把他們放在眼裡,對他而言,這只不過是每天例行的暖身運動。
  就是因為他們水準太低,所以他自己出手有放了一些水。不然的話,等會兒他們可不是進學校保健室擦個藥、包紮一下就可以的了,嚴重的話,恐怕要送醫院的。
  雖然他自己打鬥能力很高,但他從未讓師長們有太多機會非議他。他在學校成績平平,作業會按時繳交的,不但從來不和老師教官頂嘴,也沒和他們有什麼言語上的交流。
  偶爾因為打架被叫去訓話,也沒有任何異議,只是乖乖的受罰。就是因為這樣,在老師們眼中,他反而比許多的不良學生棘手的多。他在班上沒有朋友,也不與人往來,連學校輔導老師都拿他沒法。
  但他從不主動生事,對於學校各項決議和規定不但從不反抗,也鮮有違反。雖然在校外衣著不整,但是在校時還是會跟其他學生一般,會乖乖的把衣服紮好。
  齊風整理好衣服之後,便直接往學校走去。這裡離他們學校不是很遠,不過幾分鐘的路程。他到鄰近的便利商店買了紙盒裝的牛奶和兩個奶油麵包,一到學校見往樓上的鐵門尚未開啟,便坐在旁邊往中庭的小階梯上啃著方才買的早餐。
  一會兒後,鐵門開了,他也吃完了早餐,隨手把垃圾集中在塑膠袋中,提起了書包便上樓去。
  因為他總是班上最早到校的,所以班級教室的鑰匙交給他保管。不過現在他們剛分完班,連班級幹部都還沒選出來,教室鑰匙自然不在他身上。不過負責開鐵門的工友,會一一的開啟全校三十三個班的教室門。等到教室的門開了之後,他就直接趴在教室後頭的座位上睡覺。
  反正,其他同學他們會自己開窗戶的不是?
  過了不久,教室漸漸的熱鬧起來。同學嬉戲追逐著,喧鬧著,這一切都無法引起他的任何關注。直到以前七班有名的八卦團體聊起了那件事之後,他才注意著他們的談話。
  「欸,聽說了沒?」一個女同學興致勃勃的說著:「之前七班的班長他說,今年會轉來一個T高的學生呢!」
  聽到T高,齊風腦袋中想起的是蘇意庭那清秀的臉。她是他唯一記得的T高學生。
  「不會吧?T高耶!T高的學生怎麼會突然轉到我們學校來啊?」
  「對呀!本縣市的第一志願耶!聽說他們學校就算是成績排行倒數的,也好過我們學校學年排行前十的呢!」
  「你這是什麼爛比喻啊?我們S高是公立學校中排行倒數的,你跟第一志願比做啥?」
  「唉,別扯開了,快說說,是男生還是女生啊?要是女生的話就好了!」
  「瞧你這副色樣!豬頭啦,就算是女生,也是恐龍妹!一天到晚就只想撘訕漂亮美眉!」
  「啊,我倒忘了我們面前就有幾個大美女啦!哈哈!」
  「別胡扯了,也別妄想了,聽說人家是個男生!而且啊……」先前發話的女同學故作神秘的壓低聲量:「聽說是個帥哥,還會轉到我們班上來喔!」
  「咦?真的假的!哇!希望他夠帥,能夠讓我們保養眼睛!」
  「哼哼!一群色女!」
  正在他們吱吱喳喳的討論著的時候,一個老師走了進來,他喊了幾聲「同學們安靜」之後,聲音才漸漸的平息下來。
  班級導師年紀不大,看起來相當斯文。做過簡單的自我介紹之後,接著就有一個穿著T高制服的學生讓輔導老師帶了過來。
  看見他之後,班上討論聲更大了。
  「咦!好漂亮的女生喔!」
  「奇怪,不是說是男生嗎?」
  齊風愣了愣,不敢置信的看著站在講台上的人。她不就是那個T高的蘇意庭嗎?
  導師花了點時間讓班上安靜下來之後,才開口道:「這位是本學期轉來我們班的蘇意庭,蘇意庭,你就把自己名字寫在黑板上,做個簡單的自我介紹吧。」
  蘇意庭微微一笑,在黑板上寫下他自己的名字。
  「大家好,我叫蘇意庭,請多指教。」他頓了頓,看著一群驚訝的同學,以及那張有著淺疤的臉孔後,他淡笑:「還有,我是男生。」
  瞬間,班上安靜了幾秒,然後爆出更大的討論聲。
  「我就說嘛!他是男生啦!你還不信!」
  「怎麼可能?這麼漂亮!嗚嗚!這個世界上又少了一個正妹!」
  「少來!現在只要五官端正都叫正妹!現在正妹根本就是滿街跑了好不好?」
  而齊風則是驚訝得嘴巴差點合不攏,他直勾勾的盯著他看,班級導師讓他們自由選座位,只有做一些簡單的調整,像是讓看不清楚黑板的同學往前挪或是讓被高個子同學擋到視線的換個座位。而齊風左邊的空位,沒有人敢去坐。
  導師看了看,蘇意庭身高也不算矮,就讓他坐在那個位置。
  蘇意庭放好袋子後,轉頭對著發愣的齊風微笑。
  這麼漂亮的臉,竟然是一個男生所有?這個世界是怎樣?
  看著那張比女生還漂亮的臉,想起自己一直都以為他是女孩子,甚至對他產生過一絲好感,齊風心裡有著難以言喻的厭惡感。他別過頭去,完全不搭理。反正他一向對別人也是愛理不理的。
  蘇意庭困惑的看著。一般人對於新加入的人通常都比較友善,僅有少數會因為覺得自身風采被比下去而厭惡新來的人,其他頂多沒什麼反應罷了。
  而面前這個人,一直沒和任何人有所接觸,不管是他主動或是別人主動。別人看他與其說是厭惡,倒不如說是有些畏懼。在他的觀念裡,這樣的人沒理由討厭他。
  導師讓同學們一一上臺自我介紹,而齊風只是在黑板上寫上自己的姓名,就下台了;而班上同學也沒有人去鬧著要他多介紹一點。
  花了一節課的時間做自我介紹,導師接下來就是讓同學選出新任的班級幹部。而被提名的,都是方才自我介紹中大出鋒頭,讓人印象深刻的人。
  齊風心不在焉的聽著,僅僅記下班長和導師的名字,視線一直不由自主的往左邊飄去,卻發現蘇意庭望著窗外發呆,偶爾和前面回頭搭訕他的一個很外向的女同學搭話。
  好不容易導師放人下課了,齊風趴在座位上小憩,蘇意庭則是起身讓班上熱情的同學帶領著參觀校園。齊風瞇著眼,側著臉偷看他們的一舉一動,發現他們偶爾把手指向自己的方向,面色凝重的樣子似乎在警告蘇意庭他有多危險。而蘇意庭則滿臉困惑的看著他們。
  由於今天是開學日,連日課表、課本今天也才剛發出,因此學校讓學生們中午就離開學校。
  齊風百般無聊的在路上踢著石子,這條路相當偏僻,平常路人都不見得有幾個;但是這條路又是從學校通向某個在鎮上還算熱鬧的黃昏市場的必經之路,放學時間常常可以看到學生繞道走來這邊。
  而現在才中午,那邊黃昏市場的攤販也沒多少,大部分的學生都選擇走另一條有著較多小吃店和便利商店的大路。
  眼尖的齊風發現了蘇意庭的身影,想起自己把他誤認成女孩子的事,便想轉身掉頭走人。
  但是,他卻發現三個手持利刃,正逐步接近他的黑衣人。這些黑衣人穿著統一的制服,背後似乎有組織指使。畢竟同學一場,對他的厭惡也僅是自己的錯誤造成,所以齊風決定在附近觀察形勢。
  他不確定那些黑衣人和蘇意庭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只是隱約覺得他們來意不善,連殺氣都藏得很好。黑衣人互相交換了眼神,迅速的衝上前,狀似要攻擊他。
  而蘇意庭似乎沒料到有人會攻擊他,倉卒之下拿他攜帶的紙袋擋著。但是脆弱的紙袋並沒有替他擋下攻擊,利刃依然劃破了他的手腕。
  齊風看不下去了,直接檢起地上的石子,擲向另一個攻擊蘇意庭的黑衣人手腕,第三人見狀,不多做細想的用利刃刺向他。
  這些人的水平很高。齊風提著方才順手拿出的他隨身藏在書包中的細鐵棍檔下,他意識到這些人空手是打不贏的。
  而蘇意庭似乎反應過來了,他低身躲過下一波攻擊同時,自紙袋中拿出一個束口袋,從裡面拿出兩個透明的圓珠,張口就吞了下去,他的速度突然增長許多,接連避過兩人對他的攻擊。
  對付蘇意庭的兩名黑衣人見久攻不下,而另一名對付齊風的黑衣人被打得連連敗退,其中一人斥喝著「撤!」,他們便一齊退開,順手丟下煙幕彈後逃逸無蹤。
  「嘖!什麼時代了還搞這套……」齊風不屑的瞪著天空,然後轉頭看著正在自行處理手腕上的傷口的蘇意庭。
  只見他自束口袋中拿出綠色的圓珠,捏碎以後塗抹在傷口上。那個傷口看起來不淺,但所幸沒有傷到動脈。綠色的細末一抹上去之後,傷口便結了痂,療效好得讓人難以置信。
  「謝謝。」蘇意庭微笑的看著他,讓他有些困窘。
  其實他沒對他做什麼,是自己要誤會他是女孩子,又對他頗有好感的。他自己也很明白,自己是沒有資格討厭他的。而他對他表現這麼明顯的厭惡之後,他依然能夠對他微笑,要是自己再鬧彆扭下去,豈不是自己太過於小心眼了?
  他微微別過頭去,冷冷的問:「那些人是誰?為什麼要針對你?」
  「我也不清楚,不過他們的目標大概是這個吧。」蘇意庭晃了晃手上的束口袋,裡頭似乎裝著許多珠子,因搖晃而發出清脆的碰撞聲響。
  「玻璃珠?」齊風的好奇心被引出,畢竟剛剛也看到蘇意庭傷口好得那麼快,心思迅速的轉著,整理出些許的頭緒。
  大概是這些珠子有著神奇的功能,所以持有者蘇意庭才被某個組織的人盯上吧?
  「這些珠子是我爸留下的遺物,是我在整理他的東西的時候,在他的手札裡面發現的。」蘇意庭倒出了一些,珠子除了綠色和透明色的以外,還有金、黑、紅、藍等色,每一顆都不比BB彈大多少,卻閃著溫潤的光芒。
  齊風不以為然的看著他,說:「你不怕我也是企圖奪取珠子的壞人?」
  然而,蘇意庭只是微微一笑,淡然的說:「不會,你不是這樣的人。」
  「你也太有信心了吧?憑直覺?」
  「不。」蘇意庭看著他,眼神中閃過一絲名為思念的情緒。他微笑:「理由嘛,以後再告訴你。」
  對於蘇意庭,齊風可以肯定他是第一次見到他。但是他讀到的情緒究竟是為何?錯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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